怎么说也不应该。我舅非官非党,不应该成为绯闻的主角。可他偏偏被绯闻所击中。最开始是有人在坎镇新闻网的论坛上转发了一篇博客文章,题目是:坎镇中医,善解人衣。文章不长,内容却挺色。说是夏天一个傍晚,医院博爱诊所来了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女士,让名医朱大庆瞧病。我舅只简单问了几句,就把她领到后屋,让到床上,解开女人衣服,然后开始对她望闻问切。我舅那双以开方子见长的手,像蛇一样,在女士起伏的峰谷间蠕动逡巡,最后在水草葳蕤的□□□□□□□。切得女人□□□□。
文章结尾处的那几个方块□用得颇见匠心。可能是为了绕过安检,顺利上传;也可能是故弄玄虚,刺激人往邪了想。反正十分耐人寻味。
这篇文章的点击量火箭一样往上蹿时,我舅正和杞芝堂打官司,是时下挺流行的知识产权官司,已进入庭外取证阶段,结果尚不明朗。经过讼事的人都知道,每每这个时候,各种流言和小道消息就会像沸水中的泡泡一样,咕嘟咕嘟地往外冒。当事人大多会被烫一下,有的还会大面积灼伤。这就是舆论的力量。
本来,作为朱大庆的家人,我看到这篇不着四六的东西应该义愤填膺才对,起码应该对着屏幕问候一两声文章作者的老母;可是不瞒你说,我看后的第一反应,却是闭着眼睛过电影,把我舅诊病的细节在脑中过了一遍,还一个劲给那些方块填字。继而又用排除法进行逻辑推理,去猜文中那个女人是谁。在坎镇,与我舅经常接触的女人中,能称得上女士并戴眼镜的,只有一人:“无知少女”刘芸。
锁定了刘芸,我越发觉得这事不靠谱。刘芸我熟,那是国家干部,连鲜艳一点的纱巾都不戴,怎么会让人来解衣。即使我舅想利用职业之便吃人家豆腐,刘芸也不会配合,更不会一个劲儿地□□□□。
文章后面是一大堆跟帖,大多是吠影吠声。一类态度很暧昧:不摸索就不是初级阶段,从悬丝诊脉到善解人衣,坎镇中医得到了跨越式的发展。还有一类则旗帜鲜明:呼吁司法介入,查查他一共解了多少人衣。剩下的纯属瞎起哄:看好自己的门,管好自己的人,为了增加解衣成本,回家给老婆多穿几件衣服。当时,我以中立者的口吻跟了一帖:不会吧,那个中医三十多岁才找上媳妇,还是外地的,这方面很木讷,哪有能耐去解人衣。没想到,一首歌的工夫就有跟帖对我进行嘲讽和解释:就不允许人家与时俱进?就不允许人家把失去的青春补回来?猫狗再温驯也有发情期,野百合也会有春天。
显然,在这些乱七八糟的跟帖中出现不同声音,只会刺激更多的帖子来谴责和嘲骂朱大庆,把无中生有的绯闻当既成事实的新闻来传播。只好打住。我知道那些对我舅肆意编排的人,大多是不明真相。要想平息满屏的喧嚣,绝不能感情用事和他们打嘴仗,上策只能是不为亲者讳,把我舅和女人的故事如实讲出来,不粉饰,不加工,沾泥带水地讲出来。是非曲直,一目了然。
你要是有心情,我就从头说。
我舅的中医生涯是二十多岁才从杞芝堂开始。那年,杞芝堂的掌柜洪伯招徒,从众多有志悬壶济世的后生医院的胡杨。
中医一般是世传,父一辈子一辈。半路出家的,多半是从周易八卦那边过渡来,要么是有气功吐纳的底子。我舅不同,朱大庆到杞芝堂之前是镇小学的代课老师,教五年级的语文。语文老师和中医大夫并没有职业上的联系,所以当他要投笔从医,到杞芝堂跨业发展时,老师和学生都感到突然。他要走那天,校长特意把他叫到办公室,想用行政命令来最后挽留。校长破天荒地让我舅坐在宽大写字台的对面,平时校长找老师谈话,老师都是站着,即使中层干部也是站着听,听完就走。老师是直立动物,在三尺讲台站惯了,坐下来往往变形,我舅坐那儿就显得不够自然,屁股上长了疖子一样,不住地调整坐姿。校长拿出一盒中华烟,示意我舅别客气,忽然又醒悟似地说,对了,你不抽烟,好呀,为人师表,从细节做起。我舅说,以前不抽,前段刚学会,还有点成瘾了。校长抽出一支,点着,自顾吸起。又把中华烟往我舅面前象征性地推了一下。我舅当然不会去拿,除非为他亲自点着,否则就是嗟来之食,有伤自尊。在知识分子成堆的学校,校长说话却一贯不那么知识,从不着意包装,总是赤裸裸地直接点题。校长说,中医都是童子功,你都奔三的人了,一肚子之乎者也,过那边能有什么大作为?隔行如隔山,中医和教师中间这座山可不低,不是珠穆朗玛也是喀什拉昆仑,你能攀到海拔多少?我看呀,你离开学校是教育界的一大损失,你到杞芝堂那是医学界的一大损失。人生的十字路口充满了假象,桃李,还是杏林,这是个问题。
也许是就要告别校园,我舅与校长说话的底气比往常足了许多,不再像以前那样虚以委蛇,说自己只是代课老师,再怎么干也到不了校长或教导主任的位置,读书人生不能为良相,就应该为良医。人挪活,过到那边,或许能更好地实现自身价值。校长心想,教书育人就没价值?你二十一世纪才想起去尝百草还能成为李时珍?但话到嘴边又被吞进的一口烟压了回去,觉得没必要与我舅就职业与成就展开理论,便直接提醒朱大庆,覆水难收,出去容易,想再杀回来就难,学校不是敌后区,你朱大庆也当不了还乡团。我舅去意已决,心想,不远的将来中医朱大庆一定比你这个校长风光。他紧抿双唇,庄重地点点头。那副神情很容易让人想起荆轲易水别燕丹。临走,我舅把那盒中华烟推回校长面前。校长忍着没露出讪笑,心里却在骂,这个德行,宏观形势都看不明白,还能看微观的病?
回到家,外公也骂他,说别人都脑袋削成尖往公办学校钻,你怎么逆潮流而动?我舅说人生关键时候只有一两步,一定要把握好,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,选择一个自己热爱的职业对一生的发展都至关重要。我念过私塾的外公头一次庭训动了粗口,说,别跟我扯淡,知子莫如父,你一撅尾巴拉几个粪蛋我还不知道?什么热爱中医,是看上了人家杞芝堂的女人。
外公说的杞芝堂的女人叫洪梅,洪伯的独生女,长得很玲珑很紧凑,脸跟拳头那么大,腰身跟杨柳那么柔。中医家的女儿又懂得保养,春夏益母草,秋冬大红枣,调理得肤如凝脂,唇似朱沙,一看就知ABCDE啥都不缺。这副小桥流水的模样,对一肚子唐诗宋词的我舅产生了磁场,再正常不过。
我舅并不否认,那又怎样,爱人和爱事业并不矛盾。别说我过那边是学手艺,就是去扛长工也没什么可怕。想当年,唐伯虎为了秋香竟自降身价,卖身为奴,我一介代课老师又有何放不下。男人,就该对自己狠一点。
我舅发力虽然够狠,但他过到杞芝堂后,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,和洪梅树上的鸟儿成双对。原因并不复杂,和他一起到杞芝堂的还有一个胡杨,一马二鞍,有了竞争。
胡杨是中医医院的中专生,镇医院没中医科,便安排他在药房抓药。平时总爱往杞芝堂跑,经常给杞芝堂介绍患者,让一些可治可不治的病人到杞芝堂针灸。和杞芝堂的关系因为有经济基础,发展起来很顺利,一来二去和洪梅弄出了感情。他到杞芝堂时,和洪梅的关系已是五月的西瓜,八成熟,东边日出西边雨,道是无晴却有晴。显然是走在了我舅前头。
说实话,关于我舅的事,我最不愿讲的就是杞芝堂这段,为我舅感到窝囊,光经历风雨而不见彩虹。再者也俗,怎么讲也是三角关系。说这样低级的几何问题容易让人怀疑我的境界。所以,对这段就简明扼要地说,像压缩饼干那样省去一切水分。
洪梅和胡杨的关系,就差在人前亲嘴了,长眼睛就能看出其中端倪。有人还推波助澜,公开夸他们是天生一对。换任何人都会有点压力,可我舅似乎没有一点危机感,整天仍然是屁颠颠地往杞芝堂跑,好像别人夸的是他和洪梅。外公不忍心看着儿子输在起跑线上,便提醒我舅,打麻将要能看出听,买股票要能看出势,好中医要从眼睛开始,要能看清谁领跑谁殿后。我舅抿嘴一笑,领跑未必先撞线,君不见墙角积薪,后来居上乎?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。外公虽然对朱大庆这份自信充满疑惑,但还是被儿子的临事有静气所感染。想想也是,别的事讲原则讲秩序,独独感情这东西不讲道理,没有先来后到,一年的缘分可能被一天的邂逅所颠覆,这事屡见不鲜。外公不好再给我舅泼冷水,只能提醒他,追女人也要有计划和步骤,要有后续手段,打出一套漂亮的组合拳。
杞芝堂在坎镇闻名主要是缘于洪家针。洪伯岐黄一生,潜心研究两样,一针一药。关于针,镇志上有记载,说是曾把眼斜嘴歪给扎正了,把说话哇呜哇呜的半语子给扎得唱卡拉OK了,把不毛之地的秃头扎得郁郁葱葱了。关于药,却没有这么大的名声,很少有人知道洪伯还对药石有深入研究。洪伯研究了一辈子偏方,专治妇人不孕,颇有心得,只是没实践过,属于束之高阁的理论成果。我舅入杞芝堂近一年时,洪伯想把两手绝活分别传给我舅和胡杨。一人传针,一人传药。洪伯让朱大庆和胡杨根据自身特点和兴趣,回家仔细想想,是学针还是学药,一个星期后答复。我舅回来征求家人意见,我们不假思索地说,针,当然学针。至于那治生产的药,我们没听说过,不过是一系列偏方而已,照方抓药,没什么技术含量。而且,当时的情况是,咱们国家什么资源都紧缺,只有人过剩,人口增长比国民生产总值还快。当时需要的是如何封住女人的口子,是节流而不是开源。假使洪伯那套理论真的灵验无比,也是屠龙之技,大而无用。所以我的舅,应该学针,继承洪家针法,把弘扬洪家偏方的任务交给在药房待过的胡杨。我舅也有意学针,说你看胡杨那双手,像熊掌似的,怎么可能悬腕运针。再者针、药的分配,也是谁是师兄的划分,是杞芝堂第一接班人的拟定,十分牵动朱胡两家人的心。
其实,结果没什么悬念,凭我忠实于生活的叙述态度和你对我舅的初步了解,应该意识到,最后传承洪家针的是胡杨,弘扬洪家药石理论的是朱大庆。我舅回家告诉我们结果时,我觉得十分不解,凭什么让胡杨那双握大锤的手去拈针呀。外公倒显得很平静,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。他问我舅,洪梅找过你了?我舅默默点点头。洪梅说我舅古文功底厚,学药方有基础。说我舅做事有恒心有钻劲,只有他才能把深不可测的洪家药发扬光大。外公说,你以为只有你认识方块字?人家胡杨可是中医科班出身,在你教孩子床前明月光时,人家就完成了“神农尝百草”。我舅说洪梅是为他好,洪梅说了,扎针怎么说也是力气活,是蓝领,研究药石方略才是高智力的科研活动。医院扎针的是护士,开方下医嘱的是医生,两个档次。外公说,大庆呀,你到杞芝堂我没拦住你,你学洪家的生孩子药,我也拦不住你,你有自主选择权,但是,你要弄明白,那个让你五迷三道的小师妹,鼓动你学洪家药是为你好吗?我舅说当然。他想起洪梅说这些时的媚劲儿,眼睛像小太阳似的一个劲儿冲他忽闪,目光充满了温柔,把我舅瞅得除了幸福什么都没了。外公怒其不悟地说,公开给的那叫白眼,暗地送的才叫秋波,你呀,还是先把中医放放,找两本艳情小说去补补风花雪月的课。
我舅听洪梅的话,一头埋进洪伯的著作中,潜心研究起女人的子宫。很快就着了迷,觉得比针灸找穴位有学问,比在学校站讲台有意思。洪伯的书不厚,却有十几本,主要是论述女人生产,是从系统和机制上着笔,只有两本讲生产设备损伤的防治,也就是男女外阴不洁之患,民间俗称花柳病。我舅觉得洪伯的研究虽然剑走偏锋,却十分深邃。他从洪伯书札中悟出了中医起源的哲学基础是阴阳八卦,社会学基础是物种繁衍,政治学基础是历代皇宫的鱼水之乐,从某种意义上讲,对人体传宗接代系统的研究,是中医临床的滥觞和归宿,用现在话说是出发点和落脚点。中医在这方面的积累既厚重又隐晦,值得后来人挖掘、整理、提高。
就在我舅对洪伯的理论已融会贯通,只差临床实践的那个春天,杞芝堂的草药告罄。洪伯一方面组织进药,一方面让我舅、洪梅和胡杨上山去采。
关于这次采药,我不能不说,因为这次进山是我舅垂头丧气离开杞芝堂的直接原因。
那天的太阳特别圆,我舅和洪梅、胡杨来到山脚下时,已是火烧东方云。
朝阳透过银杏树叶碎金似地洒在三人身上。胡杨和洪梅走在前面,我舅在后。胡杨的虎背熊腰和洪梅的浑圆屁股偶尔被草丛和树枝遮掩,但更多的时候是暴露在朱大庆充满醋意的目光中。我舅似乎第一次发现,胡杨很帅,很男人,与洪梅确实很般配。前方,一条一步宽的山溪横住山径。胡杨一个漂亮的弹跳,跨过小溪,又转回身,向洪梅伸出手。洪梅把手递给胡杨,显出有点没有把握,攒了好大劲才在胡杨的用力一拽下跃了过去。借着惯性,也是胡杨的拉得到位,洪梅扑在胡杨的怀中。把朱大庆看得酸眉醋眼。
晨岚将散,朝雾正快速向山顶升腾,林中的能见度愈来愈高,再往上走是一片林疏而草密的平坦坡地,视野一下开阔,有点像山中小平原。这样的地方最易生长贝母。书上说,贝母生于险山坡缓处,性微寒,味苦。在这座山,除了灵芝,贝母是最贵重的药材。三人便分头寻找。朱大庆在杂草中发现一棵半米高浅白色的草,茎部呈鳞状,定睛一看,正是贝母。我舅深山见玉般地叫到:洪梅,胡杨,快来看。他喊了几声,并没人接茬儿,回头一瞧,沉静的树,微动的草,氤氲的瘴气,胡杨和洪梅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。
我舅有些紧张,目光上下左右游荡,他担心洪梅和胡杨出现意外。山中养百兽,又多溪多涧,保不准就把误入山门的小青年收去。我舅便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,边走边像侦察兵一样机警地四处扫描。下山是背对着太阳,我舅清晰地看到自己被阳光拉长的身影,一种莫名的孤独油然升起。这时,朱大庆发现离他不远处,齐腰高的草丛轻轻摆动几下,是与风向无关的异常摆动。我舅顿时兴奋起来,蹑手蹑脚地向草丛摸去。他扒开草丛,往里一瞧,原来是一白一灰两只兔子。可惜它们不叫胡杨和洪梅。但我舅的目光却再也无法从两只兔子身上移开,只见灰兔骑在白兔身上,节奏分明地苟且着。灰兔肥硕的屁股像过电一样一颤一颤,看得我舅直咽吐沫。忽然,一种更大的惊恐袭上心头,他害怕此时此刻在山中某处草坪或树丛中隐蔽着的洪梅和胡杨,也玩兔子的游戏。于是,我舅双手做成喇叭放在嘴边,放声高喊:胡杨,洪梅,出来吧,采药了……他的喊声又惊飞一对不知名的鸟,在半空中比翼盘旋,用浪漫的嬉戏嘲笑了一番朱大庆后,才消逝在林梢。我舅的喊叫几乎是声嘶力竭,山中拢音,喊一声响四五声,石头有耳也能听到,可是两个大活人就是没有动静。
我舅感到事情不妙,拔腿向山下跑,像被虎撵一样向山脚前的村子跑去。跑到村委会,气喘吁吁地对人家说,有人进山不见了。人家说没事,晴天见日的,一会儿就能转下来。我舅说是一个女孩子被一个男人藏了起来,情况紧急。人家一听,这是大案呀,马上向镇派出所报案,然后广播集合上民兵,拿着锄头绳子和我舅火速进山。
他们对山很熟,兵分多路,拉网似地向上搜去。刚刚搜到洪梅和胡杨失踪的地方,就听有人嚷,抓到了,抓到了。
我舅看到村民拥着五花大绑的胡杨和满脸泪痕的洪梅向这边走来。人家问,是不是他俩。我舅说正是。洪梅问我舅这是干什么,我舅说是叫人来保护你。洪梅说山中没狼没虎,我有什么危险呀。我舅说,还不是怕胡杨对你非礼。胡杨对我舅骂道,朱大庆你他妈有病。
村里的人问,你们认识?洪梅说岂止认识,我们仨都是杞芝堂的,是师兄妹。村里人疑惑地问我舅,认识还一惊一乍的,师兄妹在一起能有什么事。我舅说,认识也不能保证他不犯糊涂做坏事,唐玄宗还认识安禄山呢,武大郎还认识西门庆呢。村里人像看甲骨文一样看我舅半天,一时也难弄清我舅是革命警惕性高还是神经过敏,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,向熟人下手的案件屡有发生,所以人不能白抓,绑回去交派出所处理。但好几十号人进山的成本确实太大,毕竟抓的不是持刀绑匪,领头的对我舅说,你可有报假案的嫌疑,要么你把这么多人一上午的工钱给报了,要么把你也一块绑上交派出所。我舅没理会领头的话,把押洪梅和胡杨的那个村民拽到旁边,悄声问,你发现他们时,他俩宽衣否?
这事后,胡杨和洪梅的关系更上一层楼,故意当着我舅的面亲热,一会搂脖抱腰,一会嘴对嘴地香一个。把我舅对洪梅的热情彻底浇灭,大梦迟觉,知道除了武力和霸权主义,没办法把胡杨和洪梅分开。他终于尝到了在擂台上被击倒的滋味,虽然满腹的懊丧,但却像肾虚临事不举一样,不能对外人倾吐。为了不使自己崩溃,我舅本能地选择了逃离,也可以叫战略转移,离开杞芝堂,离开把自己当成坎镇梁祝的洪梅和胡杨。当时,坎镇男人都在往外走,天南海北地去淘金,我舅也想走出去,走出去才有发展,像湘潭师范学子走出韶山冲那样,混出个样来,让坎镇人惊羡,让洪梅懊悔。
洪伯并没有挽留我舅,看出他和胡杨在一起只会内耗,不利于彼此的成长。临行洪伯又送我舅一本书,比别的书更薄,上面画满了女人生产系统的内外零件图,标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,洪伯说这是他一生研究的心得中的心得,精华中的精华,嘱咐朱大庆一定要继续研究,付诸实践,让杞芝堂这项技术转化为生产力,服务社会。
?(节选自《西湖》年4月刊)
作者简介李金波 生于年,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人。大专文化。上世纪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,辗转江南后重新拾笔写小说,现供职于慈溪日报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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